房地产文艺复兴

一

我的发小西毒出生于11月24日，天蝎座尾巴的射手座。他身上没有天蝎座的沉默、冷淡，一直致力于把射手座的臭毛病发扬光大：

文艺、骚包、好色。

西毒这个名号，伴随他很多年。从QQ到微博，再到微信，沿用至今。就连微信头像，也是文艺教父王家卫《东邪西毒》的剧照。张国荣饰演的欧阳锋坐在山顶，孤独得一比。

有时候去见陌生客户，他跟对方其实已经加了很久微信，一见面寒暄几句，名号一对，对方总会故作吃惊状：

原来你就是西毒！久仰久仰！

那画面总有点肃杀的江湖况味。

他学富五车、才高八斗，是我们那一届为数不多考上211的人。也是我见过的，为数不多干了十几年房地产，依然穷到冒烟的人。

他单身多年，个人问题始终悬而未决，酒后常常自嘲“上次恋爱是上个世纪”。

至少在西毒身上，知识没能改变命运。

自从相逢于贵阳，我常常被他冷不丁冒出的文艺和骚包搞得很烦躁。

他会在清早起床对着镜子打理半天，抹上奶奶灰发蜡，然后感叹：

你说这么帅的人，怎么就单身呢？

跟朋友或客户喝酒，一说到李志、崔健就来劲，还常常“调戏”同桌女性：

酒这东西，男人越喝越寒，女人越喝越暖。

有时候，深更半夜，他会莫名其妙发一条鸡汤朋友圈，配上文艺侧漏的电影剧照。实在受不了，我只能善意评论提醒：喝多了不要玩手机。

奶奶灰、李志、崔健、帅……在我一个老爷们看来，把这些玩意统统加持在另一个老爷们身上，非常违和：

一个快四十的人，装什么文艺美男。

很多年前，罗永浩在给新东方俞敏洪写的那封著名的求职信中说：

胖子通常被大众潜意识里不由分说地认为应该嘻嘻哈哈，应该性情开朗。社会对一个胖子的性格，能容忍的上限是严肃，再出格一点就不行。如果看到一个忧郁的胖子，大家直觉就会认为哪里不对：

你是个胖子，你凭什么忧郁呢？

就像一个爷们不允许另一个爷们文艺一样，我们这个社会，大众潜意识里很容易给一个群体、一个行业、一个城市上贴上固化且卑微的标签。

就像在贵阳，这个伟大的房地产行业里，人们早已习惯了谈论价格几字头，但凭谁做点与众不同，总会显得格格不入，被嘲笑成毫无意义的扯淡和装逼。

可很多时候，无论我如何挖苦，西毒仍坚持着他的枯木逢春，或者说老爷们的文艺复兴：又是一个被自己帅醒的早上。

二

这天下午，中交绿城·桃源小镇的老刘又给我打来电话，说去项目上聊聊。

我条件反射般不停追问干啥，生怕他又把我逼到新疆或者西藏搬石头。幸好，他说就喝杯咖啡，聊聊书院的事，也就是桃源小镇生活美学馆二楼的东棠书院。

书店和咖啡，是痴男怨女普遍认同的文艺标签。搞本弗洛伊德或者黑格尔的书，往星巴克一坐，点杯卡布奇诺，便能吹响生活的号角。

这么文艺的局，我只能拉上骚包的西毒一同前往。

贵阳难得出太阳，我那辆手动挡二手福克斯摇摇晃晃，一路向南穿过拥挤的甲秀南路，又一路向西奔上贵安大道。

晴空万里，偶有几朵云彩点缀，西毒那股让人厌烦的劲又上来了：

这天气有点王小波《黄金时代》的味道。那一天我二十一岁，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，我有好多奢望。我想爱，想吃，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……我说，朋友，你已经快四十了。

眼前的中交绿城·桃源小镇，全然没有去年底开放时的轰动，又回到一片忙碌中。

生活美学馆外墙重新搭起了脚手架，广场上的地砖被挖起重新铺设，下沉广场紧张施工，中式合院示范区封闭，就连湖面上的水鸟也全都飞走了，只剩我几个老朋友——松树，依然苍劲有力，在贵安的风中，保持桀骜的姿势。

走进美学馆内部，人气颇旺，有不少人来问中式合院还有吗，得到的答复是没有了，等二期。

我无比害怕的老刘，风尘仆仆地来了，一头躺倒在沙发上，看上去生无可恋：

太特么累了。

根据老刘的说法，眼前所有的推倒重来，都是不得已。因为无法具表的原因，他们必须赶在去年底之前，先开放造势一波。

但项目千赶万赶所呈现出的状态，却离他们的标准相去甚远，所以一开放完，便是接踵而至事无巨细的整改。一直要改到自认为优质的程度，才会迎来真正意义的终极大考。

届时，绿城管理产品中心一把手，将亲临桃源小镇，进行验收。

“行不行都是他一句话的事。”

“如果他说推倒重来怎么办？”

“那还不是得推倒重来。”

做人和做事，想保持一种腔调不容易。西毒如果不是对王小波书中那些“敦伟大友谊”的情节熟念于心，也不会三十好几还想变成半明半暗的云。

而到了绿城这里，他们一以贯之的文艺又苛责，毫无疑问是从宋卫平那沿袭下来的：

我们的产品经理要是把房子盖成谁谁谁那样，早自杀一百次了。我们在美学馆一楼抽了不少烟，聊了好一阵，不时有人进来问，合院还有吗？西毒有些坐不住了，不是说好来喝咖啡和看书的吗？

三

上到二楼，东棠书院书架上琳琅满目，我走马观花逛了一圈，赞叹“不错不错”，西毒溜了好几圈，丢出一句：

书量太少。

老刘一听这话就不干了：

老子们又买了几十万的书，已经在来的路上了，让你看个够。

找张桌子坐下，不远处几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文艺青年，正小口嘬着咖啡，煞有介事若有所思地翻着书。我眼睛虽然小，视力却很好，一名女青年手里拿的是：

《倾城之恋》。

我问西毒《倾城之恋》是谁写的，他一脸鄙夷地告诉我：

张爱玲。

置身书店，我也有些有关书店的记忆。

创立于台湾的诚品书店，算是文艺界鼻祖，二十四小时营业。可在海峡那边让文艺青年欲罢不能的诚品，在我们这边却接连迎来关店潮。

我没去过诚品，却对它的一些故事和广告记忆深刻，那些文案大体出自女作家李欣频之手：

离开会议发现安静的快乐，

离开策略发现创意的快乐。

离开同事发现和平的快乐，

离开权利发现安全的快乐。

离开网络发现无知的快乐，

离开键盘发现书写的快乐。

广告圈有句话是这么说的，从一座城市的广告，能够看见一座城市的抱负。

和诚品这样的广告比起来，贵阳随处可见的“圈层”“塔尖”“8字头”，又在展现它怎样的“抱负”。

按照理想化的预设，绿城想把桃源小镇的东棠书院，打造成贵安的诚品书店：

一个适合逃世的文艺角落。

“东棠书院”取自苏轼一首名不见经传的诗，一看诗名，长到让人抓狂：

《寓居定惠院之东杂花满山有海棠一株土人不知贵也》。

相传，苏轼当年被贬到黄州团练五年，生活屡不得意，内心深处郁郁寡欢，偶然在后山发现一株海棠，感觉和自己境遇如此相像，便文艺井喷，写下了：

江城地瘴蕃草木，只有名花苦幽独。

东棠书院开进了全国很多地方，而它并不只是一家书店，而是以书为载体，把茶、咖啡等一系列文艺元素，融汇贯通，打造成都市人理想的文艺空间。

在很多东棠书院，甚至还引进了猫吧，看看书，撸撸猫。我问老刘，未来有没有可能在这里撸猫，他故作神秘地笑。

我憋了好久，准备点一只烟，老刘说二楼不能抽，他定的规矩，不能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。我问是不是宋卫平来了也不行，他斩钉截铁：不行。你特么还想不想干了？我心里想。

四

从东棠书院的巨大落地窗看出去，湿地公园的全貌映入眼帘，蓝天白云，青山绿水，是块天然适合文艺青年的宝地。

一阵大风吹来，湖面泛起波澜，近处环湖步道上，一个男人把身旁的女伴，紧紧拥入怀中。

看见这一幕，西毒心里发酸，也终于接地气了一回：

撑的撑死，饿的饿死。

再近点的地方，临湖的下沉广场正在紧锣密鼓施工。老刘说，这里将很快进驻一家著名咖啡，已经谈好了。

另外，生活美学馆内部还要打造一个小镇食堂，不光方便中交绿城·桃源小镇的员工就餐，也能让来看房或者看书的人，感受到点贵安平凡的烟火气。房子一步一步盖，可生活的氛围先搞起来，这种逻辑，有点像当初的桃李春风。可能也算是一场不疾不徐的贵阳楼市文艺复兴。

现在，山有了，水有了，书店有了，咖啡有了，就连食堂都有了，可能就缺人了。

在这一点上，绿城并不太担心。

恒力已经在贵安建厂了，要招聘10000个人。老刘觉得，这就是10000个文艺细胞和行走的荷尔蒙，再加上华为全产业链的逐步深入，小镇附近的人会越来越多。

他还举了个例子，去年疫情期间，附近的云漫湖说要搞烟火表演，引来了几万人，把周边堵了个水泄不通，但最后还是没搞成：

贵阳人有文艺需求，只是缺文艺的场所。

另外，这段时间，桃源小镇正在全国找一株海棠，以匹配东棠书院文艺至死的气质，移栽到湿地公园里，作为镇园之宝。

临别的时候，老刘让我和西毒一人挑本书带走。西毒挑了一本《美国大城市的生与死》，我一看封面，那两个字又忍不住脱口而出：

装逼。

我想找一本《小时代》，好好培养下自己的文艺气质，结果又被他们鄙视一通，我不服：小心老子跳起来打你膝盖。

书留着下次再来选吧。我们还一人拿了一张海棠卡，里面包含50元购书卷，以及2021全年免费畅饮东棠书院咖啡的特权，这是绿城近期正搞的一场活动。老刘说：

欢迎全城的王家卫、东邪西毒南帝北丐、鲍勃迪伦、约翰列侬、李志，以及和恋人吵架，或者被媳妇赶出家门，想要找个地方静静的朋友，来小镇喝咖啡，看书，干饭。

二手福克斯摇摇晃晃回城了，一路上，来往贵安的车比前两年明显多了。

太阳落山，欲望升起，水大鱼大，理想主义和烟火气息即将席卷大地。西毒在车上津津有味地看着《美国大城市的生与死》，我开玩笑：知识改变不了命运。

五

我有个不太厚道的习惯，总喜欢把身边的朋友放进文章里开涮。为表歉意，最后得帮西毒说两句。

虽然对他偶尔冒出的文艺气质有点抓狂，但得大方承认，是他带我进了这个无聊行当。

是他教会我，什么是“招保万金”，什么是“容积率”，什么是“一二级开发”。

他常常感叹这个行业的氛围江河日下，变得浮躁不堪，说起曾经那些广为传颂的广告、策略，以及楼盘，涕泪横流。

虽然在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时代，你大爷很难成为你大爷了，但文艺侧漏的西毒还想努努力。

今年，因为一些机缘，西毒和我一起，加入地产媒体搜狐焦点，老板老周也是个实在义气的文艺爷们。

那天西毒喝多了，说了些肝胆相照的话：

咱们就跟贵阳相依为命了。

在这里请求各位甲方爸爸，如果有一天，有一个网名西毒的人来加你微信，一定要通过，他肚子里是真的有货，那些好色文艺的小缺点，完全可以忽视。房地产复兴，媒体复兴，广告复兴，生活复兴，贵阳复兴……希望这是我们所有人的2021。